文丨周沖
來源：周沖的影像聲色（ID：zhouchong2017）
她在信裏說，結婚7年，無性6年，感覺生不如死。
丈夫40來歲，她30多。人都健康。婚姻本該你儂我儂，春風十裏。但沒想到，竟是這樣令人難堪。
她也曾和丈夫說：你敷衍我。
對方沉默。不承認，也不改正。婚姻漸漸進入三無階段：無溝通，無情感，無擁抱接吻和親熱。
離婚？她也提過的。但對方不同意，說他愛她。她也沒有很堅持，覺得對方人不錯，帶出去體面，兩人又門當戶對，加上7年婚姻，各種經濟關係交錯，離婚的話成本太大。
於是，就這樣煎熬著。
一熬，就是6年。
許多朋友勸她出去找。她不想。她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，也忌憚流言，萬一被發現，輿論能殺人，唾沫星子要人命，更是煩惱和難受。
所以，她壓抑著，痛苦著，變得易躁易怒，尋常小事，也能令她大發雷霆。
後來暴飲暴食，借助食物來填補內心的虛空，導致胖了30斤。
01
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無性婚姻的故事。
在此之前，我逛過相關的論壇，看到許多類似的真實情節。
出現概率最大的一類，就是丈夫無性，妻子生不如死。哪怕女人百般撩拔，千般挑逗，也無濟於事。
對方會說：「太累了，算了吧！」「還有事，我加班！」「怎麽這麽不自重？」 ……拒絕了。
這種拒絕的背後，存在五花八門的緣由：
要麽對方身體有問題，要麽性傾向和你想的不一樣，要麽有了外遇，要麽壓力太大，身心焦慮，要麽對你完全喪失了性趣……
不管哪一種，對另一方都是極其殘忍的。
一個ID為「寡婦」的女人說，在我的世界裡，所有的店鋪都在運營，所有的工廠都在運作，唯獨滾床單的事，完全歇業了。
另外一個女人說，生了娃，就沒有了。兩個人點燈不說話，熄燈不做伴，婚姻成了一個空殼。
還有人說，我的丈夫是一個電動棒。
唉，看了真是難受。
我們本來以為，婚姻是花好月圓，五谷豐登。不成想，有些婚姻卻是海市蜃樓，看著像模像樣，有聲有色，接近後才發現一片虛無……
02
寫到這裡，想到蔡琴的10年無性婚姻。
1984年，蔡琴遇見楊德昌，對他一見傾心。
她覺得他是才子，天賦異稟，才華橫溢。
於是，傾盡所能幫助他，鼓勵他，為他做了許多的事——事業上的，生活中的。
戀愛一段時間後，蔡琴想要一個歸宿。她說，如果還不給她個明確定位，她大約就要走掉了……
楊德昌很晚打來電話，沉默半晌，最後無奈地說：「你叫我怎麽說呢？」足以看出他的不甘不願。
但還是結婚了。
結婚後，楊德昌提出柏拉圖式的愛情，
「我們不該讓這份感情摻入任何雜質，我們應該注重精神上的交流，而不是讓它受到褻瀆。」
但蔡琴因為深愛，接受了無性婚姻。此後，10年沒有性生活。
她開心嗎？
應該是不的。
同年，她推出兩張專輯，一張是《此情可待》，一張是《癡癡地等》。
她唱：
不知道是早晨，
不知道是黃昏，
看不到天上的雲，
見不到街邊的燈。
黑漆漆陰沉沉，
你讓我在這裡癡癡地等，
想的是你的愛，
想的是你的吻……
結果，她想來的是另一種回應，楊德昌告訴她，自己外遇多年。
他喜歡小他18歲的彭鎧立，二人交好，交心也交身。
蔡琴又震驚又痛苦。
她最恐懼的真相，終於推到了她面前——他不是性無能，也不是喜歡無性，而是不愛她。
後來，他們離婚。
離婚以後，楊德昌火速與第三者結婚，很快有了小孩。接受採訪時，甚至冷淡地說：「十年婚姻，一切空白。」
蔡琴呢？
她像一只蠶一樣，從體內吐出痛苦的絲，嚴嚴實實地包裹自己，封閉自己，以後，沉寂三年，什麼工作都不接，默默地收拾破碎的舊時光。
3年後，她終於艱難地走出，在香港演唱會上，她說：
「該離的婚，離了；該開的刀，開了；該減的肥，減了；該穿的新衣服，穿了。」
重又如日中天。
重又光彩照人。
多麽好！
03
一種關係好不好，性會告訴你。
一個人愛不愛，他的身體也會告訴你。
即使吧，即使他是同性戀，是身體有障礙的人，強守著這樣枯槁的婚姻，用青春來祭奠，用幻覺來支撐，用道德來自我捆綁，也太不值了。
時鐘它殘酷地走著，一秒，一秒，一秒，一秒，遲早會把如花的女子走成枯萎的女人。
而怨恨，會加快這一歷程。它像濃烈的肥料，燒得一個女人枝枯葉敗，花謝果殘。
美酒趁良辰，青春好作伴。
我們都應珍惜好時光。
去好時光裏，迎接一場好戀愛。
去好戀愛裏，創造一場接一場的人間歡娛。
真正的男歡女愛，會讓人獲得快樂，獲得內裏的豐盈，外在的嬌美。而不是讓人得到痛苦，得到一身戾氣，半生悲劇。
2007年，楊德昌去世。
蔡琴寫下長信，說：如果知道他會走得那麽早，我應該早點放他走。
他被辜負了10年，她也是。
那10年值麽？
她一回想起來，盡是虛無。忍辱負重，深情錯付，忘我地犧牲，到頭來，無功勞也無苦勞——他並不覺得幸福，她一直覺得痛苦。互相耽誤，何必呢？
早知如此，為何不在新婚伊始，聽到他說「無性婚姻」，就掉頭離開，去追逐自己的伊甸園。
一猶豫，一蹉跎，一心軟，10年就過去了。
人，也老了。
04
愛是本能。
性也是。
讓性得到滿足，和讓肚子吃飽一樣，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欲望，也是最正當的權利。
當你向丈夫要性，整個宇宙都會支持。
當你向妻子求啪啪，地球上無人反對。
尤其是在夾雜著經濟糾紛、家事爭吵、婆媳矛盾、育兒衝突的現代婚姻裏，沒有這午夜饗宴，暗地花開，兩人如何深層聯結？如何一直親密？如何有勇氣和心思，去一起解決重重疊疊的麻煩？
兩個人關係親密，面對生活自然就會有攜手面對的勇氣，勇敢謀生。
倘若夫妻生活融洽，兩性調和，婚姻中人會一直柔軟，忽略諸多不公，寬宥諸多煎熬。
05
所以，那天看到來信，我回復她：
現在你只有三條路可走——
1.去看醫生。生理的，心理的。
先積極解決。
去看看兩個人的身體，到底出了什麼毛病。
如果身體沒毛病，那就看看是否存在心理障礙。
如果以上皆無，那就是不愛了。
不愛，這段關係就是你的地獄，你的無期徒刑。
2.去婚外尋找性伴侶。
這個方法的成本小，回報大，但是，代價同樣大。
如果婚外情曝光，你會經受各種道德審判，令你煩不勝煩。
如果不曝光，也會麻煩。
性的次數增多，就會產生愛。一旦愛了，人就會有嫉妒，有占有欲，有得失心，這時候，新的困擾就會來臨。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。
3.離婚。
離婚之後，你怎麽做，沒有人會說半個不字。
但離婚也不是一般人離得起的。
經濟、房子、孩子，你都要好好考慮。
欲望要去滿足，責任也要負擔。
如果負擔不起，現在就要拼命去做，積攢資本，提升能力，直到能負擔為止。
如果你付不起出軌的代價，又沒有能力離婚，只有忍耐。
但你要想清楚，這種委屈、焦慮、憤怒，一定會施加在你的身體上，你的生活裏。
你因為被冷漠，會鄙夷自己。
你因為不被愛，也很難愛他人。
於是，你會有很多負面情緒，引發很多負面事件，導致生活會變得很糟糕。
《鎖麟囊》中，大怮大痛的薛湘靈唱著：
收余恨、免嬌嗔、且自新、改性情。
休戀逝水、苦海回身、早悟蘭因。
就是這樣。
當痛苦綿延不絕，當欲望與日俱增，命運其實正在告訴你：嗨，改變的時候到了。
作者：周沖，2015年離開體制，放棄公職，從事自由寫作。出版《我更喜歡努力的自己》等多部暢銷書。
來源：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HhdM3ItJ6mokJnoFaQ7jRA
